第780节 不见棺材
德美英三国签署停战协议的同一天，万里之外的东京大本营里，一场最高级别的军政联合会议正在十万火急地举行着，参会者既有日本政府的高层也有日本军方的高层，只不过，众所周知，此时的日本完全被军方势力把持着，政府已经是军方的附庸，因此出席该会议的日本政府高层只有首相兼枢密院议长平沼骐一郎一人，除了平沼外，会议现场尽是军方高层，包括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参谋次长石原莞尔、陆军大臣东条英机、军令部部长岛田繁太郎、海军大臣丰田副武、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古贺峰一，以及前任参谋总长、皇族大将闲院宫载仁亲王和前任军令部部长、皇族大将伏见宫博恭亲王。如果给现场拍一张照片，那么，该照片完全可以称之为“日本陆海军核心高层的全家福”，平沼骐一郎只是一个“点缀”。日本军政两界的核心高层如此“济济一堂”，显然，是因为日本的处境已经恶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必须要抱成一团了。
会议现场气氛凝重得犹如在给裕仁天皇开追悼会，实际上，自中日交恶后，日本高层开会时的气氛就没有轻松过，难得的一次“轻松”还是南京军和美军在中太平洋大打出手时，结果，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件“喜事”根本就是蒋纬国和罗斯福合谋给日本海军挖下的坟墓。看到现场众人都露出一种畏畏缩缩的颓势，载仁亲王忍不住有些愠怒，他声色俱厉地道：“帝国既面临千秋未有之大劫，诸位既是天皇陛下的肱骨重臣，自当竭尽心力，为天皇陛下分忧，为帝国谋求破局之策，岂能如此萎靡不振！”
受到训斥的众人都纷纷地打起精神。东条英机大声道：“亲王殿下所言甚是！帝国处境确实正在日益艰难，但正因如此，我等应该愈挫愈勇、迎难而上！”
第二个开口的是石原莞尔，他冷冷地道：“中美化敌为友了，如今，美德也议和停战了，帝国的处境已经是雪上加霜、覆水难收。中美化敌为友，中美将会联手对付帝国，美德停战，德国将会退出战争，继而跟中美一起加入对帝国的战争，要么直接对帝国开战，要么全力地支持中国进攻帝国。除了帝国外，世界三大强国，美、德、中，都互相不再作战，一起对付帝国，并且德中已经掌握了超级武器原子弹。事已至此，帝国已经陷入了死路绝境，还怎么愈挫愈勇、知难而上？说出这种话的人，跟死到临头还嘴硬的蠢货又有什么区别！”
石原莞尔是日本军界里的一个异类，可以说，他就是日本军界里“清醒派”的首脑和领头人，本来，他不敢在这样的高级会议上对这些地位比他高的人直言不讳，但他眼睁睁地看着日本被这些人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实在是忍无可忍，再加上他认为自己之前过于软弱，不敢仗义执言、据理力争，让日本的处境一步一步地不断恶化，因此他这次彻底地豁出去了，第一次在高级会议上用针锋相对的词语抨击东条英机等人的顽固和愚蠢。
“混帐！”载仁亲王勃然大怒，“石原，你太放肆了！当此危难时刻，帝国上下应万众一心、精诚团结，抱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信念进行背水一战！岂能像你这样悲观消极，散播‘非国民’言论蛊惑人心、动摇士气！就冲你刚才说的这番话，我就可以立刻把你撤职！”
石原莞尔站起身，他毫不避让地直视着载仁亲王：“不劳烦亲王殿下将我撤职，我现在就回家写辞职报告书。”说完，直接离席出门。
“岂有此理！”载仁亲王怒不可遏，“这样的软弱分子早就该清除出帝国高层了！”
梅津美治郎开口道：“亲王殿下请息怒，我们还是回归主题吧！诸君，帝国面临的新的两大不利分别是美德停战以及德中拥有了原子弹。美德停战后，德国可能也要加入对帝国的战争，美国可以节省大量的国力军力，把原本用于对付德国的国力军力调到对付帝国的战场，事已至此，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帝国也别无他路可走，比起这一点，我认为德中拥有原子弹是更加紧迫的事，不管接下来的战争是美中联合对付帝国还是美德中联合对付帝国，原子弹都会无法回避的因素。我们不妨先听听专家们的意见。”
所有人都赞同梅津美治郎的提议，一起望向平沼骐一郎身后的两个人。
坐在平沼骐一郎身后的两人都年纪不大，都是三十几岁，两人都穿着西服、戴着眼镜，身上洋溢着儒雅的文人气息，跟现场浑身暴戾凶气的军方高层们截然不同，很明显，此二人都是学者，一个叫竹内柾，一个叫西川正治，两人都是日本此时最顶尖的核物理学家，分别负责着日本陆军和日本海军的原子弹研制工程。日本的核物理学先驱是仁科芳雄，仁科芳雄留学欧洲期间是丹麦核物理学大师尼尔斯玻尔的高徒，还是爱因斯坦的好友，学成归国后，仁科芳雄推动了日本核物理学的发展，自然给日本高层带来了“原子弹”这个还比较含糊的概念，只可惜，天妒英才，这位国宝级的日本核物理学先驱者在七年前因为嫖妓而很不幸地感染了梅毒，两个月后又因为在治疗过程中医生用药错误而死在了东京大学附属医院，他的几位最优秀的高徒也都在过去几年内无一得到善终，有的死于犯罪事件，有的死于意外事故，还有的突患重病而死，这导致日本核物理学领域人才凋零，科研水平裹足不前，使得竹内柾和西川正治这样的三十来岁的后起之秀成了日本核物理学领域的顶尖人物，但他们的“顶尖”仅仅是在日本境内而言，放到世界上只是二流水平。三年前，日本陆军找到竹内柾，要求他为日本陆军研制存在于理论上的超级武器原子弹，计划代号“n”，两年前，日本海军找到西川正治，要求他为日本海军研制存在于理论上的超级武器原子弹，计划代号“f”，使得日本存在两个原子弹研制项目，这是日本陆海军素来不和的一个结果。实际上，不管是日本陆军的“n计划”还是日本海军的“f计划”，其规模和被投入的资源、资金跟中德的或者美国的原子弹工程相比，都堪称小孩子过家家。事后，竹内柾这样满嘴苦涩地说道：“中国、德国、美国，都是举全国之力，投入了庞大的资金和资源，集中了数以千计的科学家和数以万计的工人研制原子弹，但日本呢？居然是随随便便地交给我这么一个三十出头的人来做。就好像解一道非常难的数学题，人家那边是几十个老师合力解决，我们这边却是我一个学生负责解决，怎么比得过人家？”跟竹内柾同病相怜的西川正治说道：“我在接到任务时完全没有天降大任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反而感到惶恐不安，因为我知道研制原子弹哪是我能做的事情，完全地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就好像要求一个铁匠制造一架飞机，最麻烦的是，上级向我提供的资金和资源都少得可怜，还不如研制零式飞机的多。”
“竹内君、西川君，请跟我们说说吧！”载仁亲王神色威严而期待地看着两位科学家。
竹内柾和西川正治都紧张不已，一来，他们都知道自己远远地没有完成任务，没办法向上级交代，二来，他们这样的人文学者此时在一堆jūn_rén 并且还是军方大人物里，就像两只绵羊在一群老虎里，不得不让他们心惊胆战。互相对视一下后，竹内柾小心翼翼地开口：“诸君，帝国的原子弹研制工程…恐怕不能在短时间内得到结果。”
“这是为何？”载仁亲王神色一变，脸上升腾起一股因为失望和愠恼而产生的怒气。
“岂有此理！”东条英机厉声呵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既然是帝国最优秀的科学家，享受着帝国政府给你们提供的优厚待遇和帝国国民的尊敬崇仰，那么，你们就必须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为帝国贡献你们的力量！别国科学家可以研制出的东西，你们为什么研制不出来？”
竹内柾两腿一哆嗦，牙齿轻轻打颤地道：“亲王殿下、大臣阁下，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困难实在太多。比如，原子弹的爆炸原料是铀，根据我们的我们计算，制造处一颗原子弹需要起码四百七十吨精炼铀矿，我们委托帝国jūn_duì 在帝国各地（包括日本本土和日军的海外占领区）搜寻铀矿，两三年来，帝国jūn_duì 给我们带来了几千块矿石样本，但经过反复检验后，几乎没有一块是含铀的，最后只在福岛一带搜寻到一点铀矿，经过四十多次的分离铀试验后，我们得到了…”他瑟瑟发抖地道，“我们只是得到了一块跟一粒米差不多大的六氟化铀晶体。”他艰难地打个比喻，“就好像我们要制造一颗炮弹，但我们现在只有一粒米差不多大的炸药。”
现场众人都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载仁亲王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叹息：“难道帝国真的无法研制出原子弹？”
东条英机紧紧地盯着竹内柾：“竹内教授，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成功地提炼出铀晶体，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多的铀晶体，你们就能制造出原子弹？”
竹内柾胆怯地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东条英机忍不住发火，“有话就说！”
西川正治接过话头：“大臣阁下，我们在理论上可以研制出原子弹，只是，我们还需要非常多的东西，比如，充足的铀矿石，这一点就难如登天了，就算有了充足的铀矿石，我们接下来起码消耗掉帝国全国十分之一的发电量和一半的铜产量进行提炼铀晶体，除此之外，其它方面的种种消耗也都是惊人的巨大。小说网我们反复研究后，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载仁亲王沉声问道。
西川正治鼓起勇气说出他的一个猜想：“亲王殿下，研制原子弹需要消耗的国力和工业资源是极其巨大的，不亚于连续建造三十艘大和级重型航空母舰，正因如此，我们怀疑原子弹可能只是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武器，人类无法将其化为现实，别说帝国了，就算是美国、德国，恐怕都难以研制出来。”
“荒谬绝伦！”东条英机怒道，“支那人和德国人联合研制的原子弹都已经爆炸成功了！你居然还在这里说什么‘原子弹只是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武器，人类无法将其化为现实’！这根本就是你们研制不出原子弹的推托借口！”
“等等！”载仁亲王似乎听到了什么特殊的含义，他瞳孔紧缩地看着西川正治，“西川教授，你说根据你们的研究，你们认为原子弹虽然在理论上可以研制成功，但需要消耗资源极其巨大，所以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研制出来？”
西川正治点点头：“我个人是这样想的，但是…正如东条大臣刚才所言，事实摆在眼前，支那人和德国人已经联合研制成功了…”
“哦…”载仁亲王发出一声重重的、意味深长的语音，然后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众人，“诸君，你们有没有跟我一样，产生一种大胆的猜测？”
载仁亲王此话犹如一块巨石落入原本古井不波的一潭死水里，顷刻间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众人纷纷感到脑中划过一道闪电，继而被震得难以置信、面面相觑：“难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yunshu5.com 云书屋手机版https://m.yunshu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