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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分节阅读_21

  妃子血

都道女大十八变,我自十四岁离开倾城苑,转眼四年过去,面容和身材都长开了,加之一身西疆装扮,刻意收敛的精神气,香兰没能认出我。


从死门关打转回来的香兰温顺极了,但目光却是空洞的。两日后,我问她:“想不想从良,往后嫁人生子?”


她茫然道:“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又有谁要?”


我又问:“那么给你些银两,寻个地方独自生活如何?”


她叹道:“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香兰只有来世结草衔环再报了!”


我沉吟道:“不用来世,我只要你过一阵帮我做件事即可。做完后,你就走吧!”


她的眸色更黯,“姑娘请说。”


“不是什么麻烦事,只需你坐在船上,坐几晚即可。”


她应下。我读出她的心思,也正是我的想法。世上没有白占的便宜,没有无偿的恩德。只是香兰不知,以她的能力和姿色,我就没指望过能派上大用场。


距离西日昌给我的三年之限只剩九个月,我没有时间静待香兰自己复原。每隔三日我便输她一些气劲,这样一个月过去后,她基本康复,只是眼神依然一片死寂。


我给她换了身素衣,不加修饰的香兰倒添了分楚楚动人。当我把一把琵琶放她面前时,她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这……你怎么得来?”


我淡漠道:“自然是从倾城苑要来。”我给她的琵琶还有我口袋里的银钱,都取自倾城苑。做贼也不是一回两回,早惯手了,何况还是个熟地儿。


“这原本就是你的。”


香兰抱着琵琶,潸然泪落。我能理解,大多倾城苑的姑娘从小就习一样乐器,而香兰与我一般,练的是琵琶。琵琶凝聚了我一生的仇恨和抱负,同样也浸泡了香兰二十年的血泪。


香兰忽然丢弃琵琶,我手一伸,钩入怀中。


“我是绝不会再弹它了!”香兰坚定地道。


“没叫你弹。”我信手拨了一弦,很清脆的音色,“我弹。”


西秦是个崇尚歌舞乐音的国度,西秦的京都更是声色犬马之地。当年我入倾城苑之所以选择琵琶这种乐器,另有一个重要原因,我的仇人他喜欢琵琶曲乐。


西秦国师葛仲逊。


西秦人说起葛仲逊都带着敬意,可以说西秦能有今日,与葛仲逊脱不了干系。他辅佐了两代西秦帝皇,以卓绝的智慧率西秦人挡住了大杲西进的步伐,而他本身也早入武圣境界,七十古稀却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唯一所好便是闲暇时分听上一曲琵琶。


但就是这个人,双脚踏在我黎族的血泊上,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日他白发白眉下的狰狞面容。


我奔回家中,房宇坍塌,肢体散落,空气中四处飘荡着血腥。我喊不出一个字,除了惊恐就只有天崩地裂的感受。我披散的长发救了我一命。


“跑来个女娃!”葛仲逊的手下道。


我的父母亲人惨死,我的兄长在葛仲逊手中。我那可怜的哥哥正在代我遭罪,他微合的双目睁开一线,没有任何言语也无法任何动作,他已失去了手足。


“杀!”


“是的,国师!”


我瞪大双眼,一股强大的力量袭上我胸膛,我倒弹了出去。在空中,我看见西秦人尊崇的国师白眉打结,唇线歪斜,我听见我兄长眼眸中迸出的字。


黎!


我收手,即便没用一丝气劲,但在我手中的乐音是不同的。香兰惊骇地瞪着我。


妃子血 第一部分 妆曲旧恨(1)


京都以北,淼珍湖,弦月如钩。画舫人家张灯结彩,夹杂几声侬语莺笑。一叶有些单薄寒酸的轻舟,幽静地穿过明丽的几艘画舫。画舫上的人只鄙夷地投了它一眼,便又对岸上的来客挤眉言笑。


我在轻舟上卷落窗帘,点燃一盏油灯,递上我的“妃子血”。


“你抱着即可,它不是你能弹的。”


香兰被“妃子血”夸张的形色惊呆。我抱起香兰的琵琶,坐于荫蔽。


香兰回过神来,她原本就不蠢,此刻不用我吩咐也知她该做什么,她颤巍巍地抱起“妃子血”端坐灯下。


雇用的艄公竹竿一点,轻舟平滑地驶入淼珍湖中心。


香兰的琵琶与倾城苑绝大多数的琵琶一样,品质中上,虽远不能比“傲霜”的音色,但也比我的“妃子血”好了不知多少,寻常的乐音自然用寻常的琵琶。


在香兰的惊诧中,我按弦拨弹,一曲《蓼花汀畔》不疾不徐、曲正音圆地响起。临风对月,烟水秋寒,诉不尽的千江有水,唱不完的万里多舛。


天南地北,乾坤朗朗,何处寄乡思?西疆地域冢累累,京都湖上声靡靡。


香兰一眼不眨地盯着我的手,我知她震惊的并非我没有用假甲,而是我拨弹的手法,和几乎完美无瑕的曲音。


精准的振弦,无分毫偏移的杂音,即便再繁复的曲调也处理得干净利落。一手按琴头一手拨五弦,同样的琵琶在我手中奏响的是天籁。我一眼都没看琵琶,我的目光穿越香兰的身形,飘到舟外的淼珍湖。湖水泛着墨色的绿光,倒映出繁星点点,一泓白斑。


湖面上一片宁幽,只有《蓼花汀畔》的旋律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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